在一众齐国将军们恳切的注视下,白发苍苍的老匡章呼哧带喘地说道:“汝等,但知其一,不知……咳咳,不知其二。”
众将虽然求战心切,但是对于老匡章到底还是敬重的。
若是眼下换个其他将军说要阻止他们去揍‘羸弱不堪、毫无防备’的楚国,恐怕他们立刻就要指责自家主将‘畏敌如虎’了。
但此刻众人眼前,负责指挥齐军作战的是久负盛名的四朝老宿将匡章。
于是众将虽然心中焦急、唯恐攻楚的大好时机稍纵即逝……但仍然强忍着没有抗议。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匡章用颇带几分教训口吻的语气继续说道:“二三子难道不知——那楚王熊良狡诈阴狠、诡计多端?”
“楚蛮卑劣,不顾周礼,在战阵之上施行诡计,已经不止一次。”
“安知那芈良小儿不是故作伐秦的姿态、教我军放松警惕,引诱我军,再设下埋伏?”
匡章又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沉默良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年轻时曾与孙膑同殿为臣……那芈良的用兵套路,倒是与当年的孙先生颇有类似。”
“兵者,善变无形、诡术之道也。”
“我大齐国,就是这么打赢了桂陵之战、马陵之战。”
在侃侃而谈的老匡章面前,一众齐国将军虽然年富力强,但俨然都只是小辈而已。
话说孙膑在齐国的威望极强——当初齐国能在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两次击败当时最强大的魏国,孙膑当为首功。也就是说——齐国在威王、宣王时期能够‘最强于诸侯’,孙膑的功劳最为显赫。
如今匡章随口就能将孙膑老先生的话娓娓道来……那副老资格的样子,着实镇住了一众小辈。
匡章:“汝等身为我齐国青年将领,怎不知从失败中汲取教训?”
“芈良小儿擅用诡计,已经数次击败了我齐国。”
“死人,不可怕;丢失国土,也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汝等居然不能从中吸取经验……长此以往,我齐国岂不是还要一直败在芈良小儿手中?”
一众齐军小将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
面对老匡章,任何齐国将士都生不起分辩的心思。
而且匡章说得确实字字在理。
想象一下——如果这一切都是熊午良的诡计,齐军大举攻楚之后,一头扎进熊午良的包围圈,山坡上闪出芈良的那面缺角王旗,然后箭如雨下……
众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
匡章不愧是齐军老将,行事果然稳健。
尤其他的对手是传闻之中逢战必胜、震怖中原的熊午良……其实匡章此前并没有和这厮较量的经历,但他决定以最大的恶意和无耻来揣度熊午良这个‘贵族之耻’……
匡章一锤定音:“三军各自回营,严加戒备……没有本将军的号令,不得再擅自出营。”
“我听闻大齐新军在莒阳以游猎楚卒为乐,战果颇丰……其战心固然值得嘉许,但眼下大战在即,这些小动作先收一收罢。”
众将心服口服:“谨遵将令。”
田丘弱弱地举起手,仿佛小学生在课堂上举手一般:“但是……什么时候出击?”
“将士们此前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我得跟他们解释啊。”
“若是老将军不言明出击的时机、凭白无故偃旗息鼓……恐怕将士们的士气会为之受挫。”
匡章:“什么时候等到了楚秦两国在陇西交兵的消息,就是我齐军一举攻入楚国腹地、洗雪前耻的战机!”
众将都不再说话,但是也没有各自散去……不甘的意味很明显。
于是匡章老态龙钟地笑了:“诸位,杀楚蛮的机会多得是。”
“我向各位保证,此战,一定狠狠地杀戮楚人。”
“一定能砍下足够多的楚国人的脑袋,供二三子煊赫武功!”
“听说楚国的女人腰肢细软……”匡章摇头晃脑地说着:“老夫年迈矣,只盼各位替老夫多多享受……”
众将哄堂大笑,士气又有所回升。
唯有田丘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老将军明鉴——楚军虽然在我齐军面前不堪一击,但是秦国却更加羸弱……据我了解,秦国内忧外患,举国上下几无可战之兵。”
“更兼楚蛮又是熊午良亲征……”
“如果我们等到秦楚那边传来消息再进兵,恐怕为时晚矣。”
“将军您看——使者从陇西跑到临淄,哪怕一路快马加鞭,恐怕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临淄再把消息送到莒阳,那就更久了。”
“两三个月的时间,恐怕秦国已经灭于楚蛮之手矣!”
“届时我军再出兵……是不是已经晚了?”
这话倒也有道理。
楚蛮子们虽然不是咱们齐国新军的对手,但是对付秦国还是没问题滴!
秦国人指定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