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起先疯了的时候,谁都不认。她时哭时笑,满世间去寻她的师傅。
她意外地贴着林榭春,见他面容后细细端详,眼泪蓄在眼眶像珍珠,一滴又一滴落下,她把林榭春认成了她的师傅。姜尘第一次在师傅死后选择自杀,故第二次见他魂飞魄散,便真的疯了。
落在上古阵法里的五十年,姜尘一直和林榭春在一起,她的认知在慢慢被倾覆,林榭春的面容与脑海中的一袭白衣缓缓重合。
姜尘常常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很多事情做过后便又忘掉。林榭春是个好师傅,他容忍偏袒着姜尘的一切。云水间自从上次被毁后,被林榭春一点一点重建起来。
重建时,林榭春问姜尘想要什么。
姜尘在银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看得出神,做着鬼脸,又被自己逗笑了。
姜尘说:“师傅,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林榭春道。
姜尘的眼中浮现出希翼,恍惚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希翼过。于是她说:“尘儿想要一个大大的,白玉雕琢的宫殿。”
那宫殿应很宏伟,如瑞兽般俯卧在云层里。宫殿里应住着位仙人,仙人着白衣,眉眼如云水。谪仙站在云水殿的台阶上,看着这千万年不变的景色。那她呢,哦,那她便坐在第一节 的台阶上,打个大大的哈欠,陪他看云卷云舒。
“尘儿还想要师傅。”姜尘手脚都比划着,语气明媚,“有师傅便有个徒弟。”
“那想不想要夜晚,有很多很多星星。”林榭春语气轻柔,“那些星星会从夜空中划过,人间称为流星。”
姜尘竖起耳朵:“好啊好啊。”
“想不想要人间的风雨,朝暮,蝉鸣鸟叫,四季流转?”
“要!”姜尘大声呼喊。
“那要不要月亮,挂在天上,与日争辉。”
姜尘激动地拍起水花:“要要要。”
于是林榭春为她带来朝云暮雨,带来日月星辰,带来她曾想要的每一物,云水间不再只有无尽的白。
林榭春把那些星星从极寒之地带回来后,他带姜尘去看了一场流星。坐在柔软的云层上,明月如霜,星辉闪耀。刚开始只有几颗星星划过夜幕,坠着明亮的光芒,倏忽便不见踪影。姜尘用手将云朵捏出各种形状,觉得有些冷了,便朝师傅身旁靠了靠。
姜尘嗅到了很冷的味道,像月光,像云水,细嗅便又什么都嗅不到了。
姜尘知,那是师傅的味道。
林榭春抬袖,为她遮挡这夜风。姜尘的碎发不安分地张牙舞爪,她唇色红艳,黑发如丝。
姜尘看到了成片成片的流星,点亮了寂寥的夜色,她哇呜地一声惊呼,很欢快地拍起了手。
林榭春看着姜尘的侧脸,姜尘看着这万千星辰。忽想起第一次被姜尘带去看流星,亦是如此的夜,寂静如初的夜。多庆幸,现下在她身边的人依旧是他。
“我一直想同你看一场流星。”林榭春对姜尘如是说。
姜尘便道:“那以后长长久久,我都同师傅一起看流星。”
夜风吹起他衣裳和长发,姜尘又伸出手来,轻轻攥住他衣角。他的心像是被她攥住了一般,沉默片刻,他道:“好。”
“做人应言而有信。”林榭春语气平缓,话说了一半有些停顿,他不是神,反倒因姜尘而成了魔,但他还是徐徐对姜尘道,“我们做神魔的,能活千万年,更应践行言语。”
姜尘觉得她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她疯狂点头。
林榭春嘴角不可察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就足够了,他所求不多。
他同姜尘一直生活在云水间,他将云水迁移至天之痕的附近,往前便是虚无之地。他们远离神界,远离魔界,远离了六界。姜尘并不爱往别处跑了,她有时很排斥离开云水间。
林榭春曾问原因,姜尘咬着指甲,神色委屈:“出去了,便回不来了。”
他将姜尘的手从她嘴边拉过来,姜尘不说话。
林榭春道:“有师傅在,云水一直是你的家。”
姜尘死死咬住下唇,小声道:“我只要师傅。”
可是又有某日,姜尘赤脚踏进银河里,她把星星搅动得天翻地覆。星星们都不敢说话了,姜尘一颗一颗翻动星辰,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水中,激不起一点水花。她口中一直呢喃:“找不到,怎么找不到呢?”
林榭春站在银河边,微风吹起衣袖,发上红绳和三枚铜钱如旧,他神色平静问她:“你在找什么?”
姜尘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方注意到身旁的这个人。她不回答,低头找了很久,最后颓圮地坐在水中嚎啕大哭。
她说:“我在找我师傅的心,师傅是有心的。”
姜尘哭得万分委屈,头发湿漉漉粘在脖颈,她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明明是有的,石头可以变暖,铁树能够开花,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林榭春涉水而来,他拉起姜尘的手,手中的温度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