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将来发生何种变故,那年的秋天都注定了无法被遗忘,因为麓山的选择是在赵无涯之后,真正走出了打破僵局的第一步,这必然会迎来难以捉摸的改变。
犹记得天是青的,没有秋雨风很轻,却带不走那层飘着的薄雾,无人能够得见前路。
马车行在山野之间,余忆情放下了帘布,挡去源源不绝带着丝缕寒意的秋风,眯着的眼睛里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坐在一旁的叶笙箫正在低头,车厢的颤动没有半点传到她的手里,一撇一捺不曾差错,写下的字还是好看。
纸上写的是方法,准确来说是如何劝服陆九卿的方法,再思考如何让阴萝得以原谅然后背叛的方法。
即便是她也罢,同样觉得这件事来得很是困难,片刻前王清霁的决定被车厢里的两人得知后,她甚至有种想要算了吧的情绪。
但终究没有去放弃。
因为余忆情觉得这很有趣,而坐等不知何年下山的道无迹,则来得过分无趣,且太像是俗人所为。
“纳兰萚兮终究是醒悟过来了。”
余忆情看着那蹙起的眉头,微笑说道:“所以你又何必为情所痴,更别说还是旁人的感情,这种事我还是坚定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无须在此刻去苦恼。”
叶笙箫看着自己写下的笔画,掀起帘布看了眼天空,平静不语。
半晌后,她将先前的字连带着白纸尽数粉碎,尘埃扬起朝着窗外的世界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帘布被放下,然后她说道:“不论怎么想,胜算始终是太过渺茫,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已经没必要去想和算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的愿意甘心。”
余忆情说道:“你我难得念头相同。”
叶笙箫说道:“所以找陆九卿的途中,我想去验证一下你提到的那个说法。”
“已经一千年的时间了,我觉得这比胜算还要渺茫,难不成他还会像当年那样子,写一本游记放在玄都上吗?”
余忆情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很难说不会有这样的事,但我可以确定他对此的态度是慎重的,而且想要借此毁掉他的道心……大概是无稽之谈。”
叶笙箫说道:“比起验证二字,这一次我觉得更应该用‘想’这个字,不必去求某本也许存在却早已封尘的游记,只要我们将一颗颗的珠子用线串起来,故事一旦合理,以他脾性是不会否认的。”
余忆情不再说话。
这种事情与无趣确实无关,却过分的无端了些,但确实是一个打发路上时间的好提议,只不过是有些沉重罢了。
弑师,没有任何道理来得不沉重。
……
“我曾在天道碎片中见过慈航祖师,如今回想过来,距今大约是有不少的百年,所以我想慈航祖师活着的那些年里,最起码是还没疯掉之前,弑师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叶笙箫神色端正,不能说是面无表情,眸子里的情绪极尽平淡,偶尔会随着言语和语气的变化而生出波澜。
“但比起时间来说,我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这一切的假设前提是坎虚门猜测为真。”
车轮声吱呀,乱着思绪。
此刻更像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妄自去谈论天人到底有多么的厉害,昨日入夜后的风雨雷霆乃是天恩,与刀剑的相逢没有任何关系。
当两个好看的女子说着这种话时,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别致的,可惜的是无人得见得听。
“如果不介意将这些都抛掉……我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这些年来你们一直都在想怎么请他离开人间,要是他当年面对着和你们同样的困境呢?也许就是做出这个选择的根本原因所在,没有任何的特别。”
叶笙箫说道:“将所有的旁骛都抛开后,答案很可能就来得如此简单。”
其实还有一句但是的存在,但已经没有必要去说了。
千年不变的求道之心,该是何等的坚韧与执着,这看似令人痛苦的抉择,对那位来说也许从来不是抉择。
师傅的生死,赵无涯的存在,对那位来说都不是问题。
道无迹求道千年,眼中想要看到的是人间之外的美好风景,情分与情爱在他心里不会占有多少的位置。
他没有否认自己喜欢赵无涯,甚至愿意与她携手离开人世间,但绝不会因为情爱缘故而万般痛苦不能前行。
千年岁月,他在玄都之上枯坐不知继续时光,风霜早已磨砺其心,动静与否全在一念之间。
秋风起,无边落木萧萧下,放眼望去人间都是萧瑟,不免会有感慨。
“这确实很了不起。”
余忆情感慨说道:“即便不是太上忘情,想来也相距不远了,如此可怕的对手……到底要怎样去战胜?”
叶笙箫看了眼天空,平静说道:“他只有一个人,唯有人多欺负人少哩。”
是哩,但也是到了极点的沉重。
……
时日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