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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没有再次入睡,只是打了个盹,黎明尚未降临的时候,灰狗又消失在列车的车厢里。萨塞尔也不知她去了哪儿,她每天半夜都会失踪。
为了舒缓心情,萨塞尔从走廊里晃了一阵,提供给贵族和巫师老爷的车厢安静得惊人,不过只要往下一层,嘈杂的声响就会跟闹市中心一样传来。
这列车里的人哪怕到了半夜也不肯安生。
远处有两个女贵族巫师在交谈,萨塞尔知道她们俩是戴安娜的跟班,性格不怎么样,不过对戴安娜本人怀有一种崇敬的心态,凸显了她在年轻贵族心目中的地位。她们俩的声音格外尖细,不过这尖细的话音也只凸显了此处的寂静。
他从走廊这头走到她们俩身旁,他看到会客间的门开着,她们俩似乎是在议论会客间里的神秘客人。
萨塞尔走进门内一看,看到了名须发皆白的壮汉,——这人侧脸很年轻,他须发皆白跟年纪其实没关系,只是因为他人种如此。这人似乎是冻土聚落的人,他在勒斯尔从未见过。
苍白峡谷?
他试探着用家乡话打了个招呼。这人立刻扭过脸来看他,目光比他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所有人都空洞,可能马上就要被喂狗的奴隶都没他目光空洞。
“古老之人应该回到古老之地。”对方也用他的家乡话说。这人的话很拗口,而且还很费解。
“你好,你是从苍白峡谷那边来的吗?请问阿拉桑现在怎样了?”萨塞尔问他。
对方把眉毛皱成一团,似乎对他的提问起了疑心。“帝国长存,此乃永世不变之理。”他用更拗口的话回答。
“呃,所以你想说阿拉桑还在吗?那你们现在的皇帝是谁?还是姓伊克雅努斯吗?”
“尊者名讳不应付之于口。”
从这人话里的含义猜测,可能那边的皇帝确实还是伊克雅努斯,就是不知道过了多少代,是阿尔卡的姐姐,还是更久远的后代。
“别白费力气了,小男孩。”戴安娜也从走廊里走了进来,“我学过这世界上所有语言也没法跟这人顺利交流。他说话的方式很怪,每句话都是引用不知哪来的成句。”
“喂,说你呢,怪人!”见戴安娜带头参与对话,她的跟班之一立刻加入,好像有戴安娜在场就能赋予她挑衅别人的勇气似的。“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为什么不换个调调?你是不是欠揍?”她说着居然还托起了下巴,从上往下俯视。
萨塞尔看了眼戴安娜,对方完全没反应,一点也不在乎她跟班的挑衅性发言。
这家伙把贵族和平民的关系说得好听,其实心里不当回事,只是照顾她的旧友卡嘉莉才勉强摆个样子而已。至于崇敬她的小贵族们摆不摆样子,她根本不在乎。
你可真是太真实了,戴安娜小姐,他不禁想到,难怪你们这破列车上的人矛盾这么大。
尽管受了挑衅,这个半疯不疯又有点呆板的家伙也不在乎。“一人之牺牲是全军胜利的跳板。”他说。
“我觉得他想说,他们每个人都能随时去死。”萨塞尔说,“为了,嗯……为了所谓的全军?”
“所以这家伙是被派来自杀的?”刚才开口的跟班说,“但是没有死成?”
“你们对阿拉桑有什么了解吗?”萨塞尔忍不住开口问戴安娜,“他说阿拉桑到现在还存在,皇帝也还是某个姓伊克雅努斯的家伙。既然你们是从各板块聚在一起的巫师,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封闭的冻土。”
“邪恶的老巢。”
戴安娜两个跟班一人一句,给出了极其主观的评价。
萨塞尔想了想问道:“冻土我是能理解,不过邪恶的老巢是什么意思?是说阿拉桑很邪恶吗?”
“我只能告诉你传言。”待两名跟班发表了意见,戴安娜才有条不紊的开口,“贝尔纳奇斯完全是个封闭的冻土,所有土地都被冰霜笼罩。据说阿拉桑的皇帝从一千年前活到了现在,她有一个山一样大的孩子盘踞在大洋深处,冻结了一整片海域。他们的都城就建在冰层上。”
“不,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一个山一样大的孩子?这是不是太胡扯了?”萨塞尔忍不住反问道。
“民间传说是她为了稳固帝国和邪神结合了,不过根据我祖先的说法,那是她和某个已经不存在的上位者的孩子。不过后者已经消失在一切记录和历史中了。”
“你祖先……”萨塞尔不由得有些在意,“你这个祖先是谁?”
“是叫菲瑞尔丝·卡文迪许吧,”戴安娜带着种回忆往昔的神采说道,“她是我很久以前的祖先了。据说她在一场战争中站错了队,战败之后,她就带着一具女尸漂洋出海了,是叫什么来着……似乎叫阿尔还是什么?反正家族记录里没怎么提到过这人全名。反正她一直没回来,家族的召唤也收不到。后来我听仲裁长说,她妹妹菲瑞尔丝很多年前就死在异国他乡了。”
倘若萨塞尔没听到这段话,也许他还能继续在这列火车里等待机会,也许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