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起来我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接近一个女性。”萨塞尔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虽然实际上是在讽刺自己,但他还是想讽刺一句。
“你说得对,而且这也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小萨塞尔。不管怎样,在玛琪露长大并前往寒原的时候,米特奥拉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如果你能自己找到她,她就会像我覆写的记录一样触发响应,——记住,只有你能,其他人都不能。接着,她就能为你指出历史背后的隐秘,但只有你才知道该如何对待它们。这是信念,也是使命。”
他开口提问:“这么说,当初的萨塞尔既无信念也无使命,到头来只能指望在不计其数的历史中找出几个有信念和使命的自己喽?”
“你说得对,而且这个想法也刻在记录中。我作为一段记录,自然没有什么可否认的。现在,我要结束这段记录了。我和贞德的海之影你都不需要在乎。等飞船升上天空,他们自然会消失。”
最后一句话结束时,萨塞尔看到了真实的海之影,——不包含记录的海之影。他和贞德的海之影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个木然的人偶。
不过还没等飞船升上天空,他们的戴安娜小姐就对着萨塞尔的海之影伸手一指,后者立刻崩溃解体,化作冰蓝色尘埃,然后就在闪烁的光华中消失了。
不管怎样,这肯定不是表达害羞的方式,除非有人觉得把人指死也能算是爱的表达。
……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升空更加顺利。站在船舱的玻璃旁能看到大地上的景物迅速缩小,也能看到他们投入上空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时间,萨塞尔心里甚至有些恐慌,但这感觉很快就化作对速度的兴奋和渴望。
等他差不多适应了上升感,他却看到贞德的海之影伏在玻璃旁边眺望大地和海洋。她对他说,今天马车跑得格外快。
萨塞尔有点惊讶,——她有自己的好奇心,也有她作为人的情绪。虽然她是海之影,但她看着比大萨塞尔的记录真实得多,也鲜活得多。
如果这个贞德眼中的世界确实是栋雷米,哪怕现在飞船升到半空中,她也只觉得他们俩正在驾驶马车出行。那么按常理考虑,她其实活在她眼中的乡村世界,她的精神也好、自我认知也好,其实都没有问题,不停对她发问的萨塞尔才是那个疯子。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他俩其实活在同一个世界表现出的不同面目中。萨塞尔眼中的世界是疯狂的巨型列车、破碎的板块、盲目的弃民和升空的古代飞船,以及随之而来的时间跨越;相比之下,贞德眼中的世界却是安详的村落和隐居生活。
很难说前一个更真实,也很难用前一个世界说服活在后一个世界里的人。也许善于哲思的人能说服她,但萨塞尔觉得他肯定不行。
思考的时候,贞德一边温和地笑,一边指着飞船下方的土地给他说着什么。萨塞尔听不懂她描述的名称,不过她似乎在描述栋雷米这个村庄附近的地名。他对贞德点点头,说:“我看到了。”
然后她又开始讲述在这里发生的故事,他们俩的故事。
萨塞尔隐约能猜出,贞德觉得他患了点精神上的病症,有些不正常。现在他们乘坐飞船升空是她想带着自己外出散心,而她在玻璃边上描述的故事,都是她在为萨塞尔回忆他们并不存在的往昔。
这一切行为,不管是她心里的误解也好,还是她努力描述他们在这附近发生过的故事也罢,都像极了一个可怜的妻子带着发了疯的丈夫重走他们过去走过的路。
萨塞尔心里知道这一切究竟有多虚无,包括她的存在本质也不过是个荒唐的微笑,然而她是真实的。她的心是真实的,她的举动和她对自己的关切也都是真实的,可这份真实人们怎么能承担得起呢?
从虚无的谎言里诞生了真实的爱,这还真是荒唐。
戴安娜似乎看出了一点东西,一时间也有些无言。飞船继续平稳上升,某人期望中的贞德也继续给他讲述那些遥远的故事。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茫然,贞德握住他的手,更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给他传达更多东西。
她想传达的不止是言语,也有她被虚构出的情感。
这时候,她忽然虚化了,就像什么东西被剥离了一样,她从边缘处变得模糊了。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萨塞尔只希望这个贞德造成的麻烦能尽快消失,但这时,他却只能用力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留下来,同时为自己心里荒唐的祈求感到压抑。
有好一阵子,他都幻想这能让她多停留一段时间,但这明显是荒唐的。她溃散了,她终究还是像大萨塞尔的记录所说一样溃散了。看得出来,她只能在大海可以影响的范围内维持自己的存在。
最终,也只有一点尘埃从他指缝间落下,离开了他的视线,象征他们俩本来相握的手。
萨塞尔默然收回双手,茫然地回忆着他们俩短暂的共处,茫然地思考着他们俩并不长久的相遇有何意义,或者说象征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清楚。
在某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