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谭铮担心任昭远不习惯, 打算第二天下午返程,可谭父谭母留人留得厉害,两人在家多待了两天才回s城。
回来没几天就都忙了起来, 任昭远受邀参加国内设计师峰会, 在中文版al品牌杂志的基础上推出国际版,接连在国内外办了数场线下活动。
安昱开拓南边市场的过程出现了些问题,谭铮不得不亲自带人飞过去处理, 中间和当地一家企业谈合作时又看中了一个开发到半途资金断链的小岛,因为牵涉关系复杂耗了许多精力进去。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人都是聚少离多, 不过见面间隔最长没有超过四天。
毕竟是两人都忙着的时候, 不是平常, 谭铮都觉得自己太黏人了,可实在忍不住。他没告诉任昭远,南边天还热着,可他在那边晚上要么臂弯圈着枕头要么被子压在胸口。
好在任昭远对谭铮隔几天就要大老远费力气跑一趟没说过什么, 自己时间空出来的时候也会去找谭铮在那边陪着待一两天。
谭铮去也好任昭远来也好, 两人都会提前商量。
任昭远是性格如此,没有紧急事打电话都会先发条消息给他。谭铮不是没有过制造忽然出现在对方面前的惊喜的想法,可从始至终都没敢实施――他生怕任昭远临时有事, 好不容易抽出来的见面时间白白泡汤。
万万没想到任昭远先把他想过没做过的事给做了。
谭铮晚上回酒店时走出电梯一眼看见休息区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
这边气温高一些的缘故,外套被脱了下来搭在椅背, 线条流楠枫畅的脊背与沙发隔了点距离, 交叠的膝上放着本杂志,低头看的动作将他在灯光下愈发瓷白的后颈拉长, 显出清晰的骨节凸起。
大抵是活动结束直接赶过来的, 每一根发丝都被妥帖打理过, 身上不常穿的正式西装衬得身材比例更加优越, 衬衣,谭清告诉她你学做饭了,好像是去年。”
任昭远着重强调了「学」这个字的音,眼睛里沁着些微笑意,想表达什么根本不用继续说下去。
谭铮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我发现在你这里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啊,”任昭远手肘支着木桌边沿,声音微微拖长,“原来你还想藏秘密。”
“哪有,我有什么能瞒过你。”
“瞒得过的我也不知道啊。”
“嗯,”谭铮煞有其事地点头,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比如我现在特别想把你带回酒店去。”
任昭远把包子塞到他嘴里:“吃你的饭。”
――
他们在西藏待了一周,有时上午去八廓街下午去布达拉宫,有时候就穿着藏服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或走或坐,从日出到日落。
这里有最蓝的天、最白的云,有浓厚的人文气息和虔诚的朝拜者。
临走那天他们去了海拔四千多米的纳金山,山风自崖口呼啸而过,连接崖口两端的无数经幡猎猎作响,任昭远难以形容站在层层叠叠经幡之下时的震撼。
遮天蔽日。
至烈,至诚,至浓,至净。
“这上面有你的一条吗?”
谭铮同样仰着头,说:“如果还在的话。”
山上有许多颜色渐褪的经幡垂落在地面,任昭远尽量避着不踩到,可再往上一些时五彩经幡几乎覆满,无处落脚。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找了一位藏民带领,他说,信仰只在心中,万事不胜心诚。”
褪色的经幡并未褪色,地面的经幡不在地面。
谭铮一手提着买好的四卷经幡,一手牵着任昭远爬到崖顶。
从上面低头再看又是另一番震撼。
仰头湛蓝无垠,俯身经幡不计。
他们把一端牢牢固定在崖顶,沿着陡峭山坡将经幡放下,天空、祥云、火焰、江河、土地,彼此相连,随风而起。
经幡放得越长就越难掌控把握,可没有一处不平整的地表让他们磕绊过。
到另一座崖顶已经是许久之后,日头偏移,影子交叠。
地面的经幡被日照雨淋,腐蚀的气息日日随风而散,只余微末。
在略平坦些的地方相依而坐,不过转眼,已经分辨不出浩瀚色彩间哪一条是方才他们挂起的经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国那年。”
“许下的愿望成真了吗?”
谭铮笑了笑:“到现在为止,成真了。”
任昭远也笑了笑,说:“那这次的愿望也会成真的。”
山风不停,经幡震响,谭铮牵着任昭远,问他,怎么不问自己上一次许了什么愿。
“总之不会是希望和我在一起。”
的确不是。
谭铮安静几秒,时隔多年的情景恍若就在眼前。
他牵着百余米的经幡在坎坷难行间走得平稳,心里澄明沉静,一步一步默念的,只有一个任昭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