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裂后又陷进土里,门檐院落新旧不一,大小也不一,全都紧紧地排列着,巷子窄而深,门檐老而黑,有些上面还贴了鲜红的春联,颇带着些时间酿成的韵味。
汉时称作永巷者,恐怕约莫如是。
裴液缓步走着,忽然目光一停,落在了巷子对面的一间大院上,正是刚刚说过的绣衣坊。
那位女官所言还真是不假,果然正有十辆牛车列在院门前,每一辆上都堆着小山般的布匹。
院中宫女们愁眉不展地一件件卸着,一位身材纤细的绣女正挽着袖子从车上抱起了两匹,转头微喘喊道:“秋仪,快来接我一下!”
院里传来声音:“你抱不动就先抱一匹嘛。”
“唉呀你信我,两人抬两匹比一人抱一匹要快!”
“……”
十来个宫女不断来往着,车上的总量缓慢地减少,健牛深沉的眸子静静看看她们。
裴液想了一会儿,走到牛车旁笑道:“打扰,你们要帮忙吗?”
几个宫女同时怔了一下,目光先看向他的脸,然后从上到下掠过他的装扮,然后在他腰间长剑上稍微一顿……再然后视线被猛地向上拉回去,全都定在了他肩上那只玉黑可爱的小猫上。
“……你是哪个司的?”那纤细绣女把两匹布环在怀里,目光挪回来看着他。
“我是明宫那边的侍卫,正巧来办些事务,”裴液笑着上前,轻松扛起来十多匹,“且给你们搭把手吧。”
绣女已震惊地张大了小嘴:“……多,多谢!”
宫女们简直惊喜,又瞪眼看着他另一只手再托起五六匹布,挺胸阔步地走进了院里。
有了这位天降侍卫的加入,速度何止翻了一番,他抱得多,走得又快,渐渐宫女们都自觉挡他脚步,有人在牛车旁摞迭备好,有人在布仓整理到货,十车布匹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全部卸完。
“实在辛苦裴大人了!感谢之至!”
“举手之劳而已。”裴液盘腿坐在庭下,拿手帕擦了擦额头薄汗。绣女们虽没搬多少,胳膊还是早就酸累,此时在庭中走来走去,正忙碌着整理尾声。
“裴大人不愧是明宫的侍卫,一定武艺高强。”年长些的绣女笑道,“若没阁下帮忙,这些可真要难住我们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明宫那边的守卫,裴大人这趟来是做什么?”
“裴大人,你真是一头蛮牛!”
“啊,裴大人被你这样夸,真是开心死了。”
裴液笑笑,捧茶喝着:“一些杂事。你们常有这么多货要搬卸吗?”
“说常有也不常有,只是每逢大事,绣衣坊总得忙活。”
“忙年节的衣裳?”
“哪里,刚忙过了。现在是另一件大事,得准备主子们的嫁娶大礼。”
“嫁娶?”
“是啊,年后宫里要办桩大婚,各类礼裳、红纱帷幔,都要提前一个月备出来呢。”
“谁要办婚事?”
“咦?裴大人是明宫那边的人,还要向我们打问吗?”
“确实不曾听说。”
“……其实我也不清楚,领了活就闷头做了。”
宫中帝子众多,兼有不少旁亲,有人到了嫁娶之年倒也正常,裴液饮罢了茶水:“诶,我向你们打问个别的,赵五梁、徐思、魏七这三个人,前两个以前在奚官局做工役的,后一个是厨子,你们有谁知道么?”
绣女们皆相顾茫然。
“我寻他们有些事询问。”
既是裴大人有求,绣女们都互相传唤打问起来,然而问了一圈还是全都摇头,尤其那位年长又领头的道:“我在这边做活二十多年了,也常在各处走动,这宫里事该知道个七七八八,这几个名字确实没听过——是什么时候的?”
“二十四年前了。”
“啊……那恐怕难找了,即便不生老病死,皇后殿下登位的时候也大赦过一次宫人,老人们很难找见了。”
“原来如此。”裴液点点头,他本也不抱什么希望,“那另外这人你们应当更没听过了,以前说是神武军的长史,叫郭侑。”
“……”
大多绣女还是茫然,但那位年长的却怔住了,道:“裴大人若想找这位……倒是还在坊里。”
“唔?”
……
坐在门前尝了回绣衣坊的午食,又闲坐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太阳有些西斜,裴液才站起来身来提剑作别。
“只是得往教坊那边去了。”谈及郭侑此人时,那位女官如是道。
她本要遣一位宫女引路,但裴液瞧她们忙便回绝了,走出院门来,立在墙头躲避众人的黑猫又跃上了他的肩头。
教坊其实也毗邻这片杂居,只是遥在最北端。若给掖庭分个三六九等来,教坊算是挺上面一层,这里的人不仅曾经身份尊贵,多出身名门,而且诗书礼乐都通习,行的是在各典礼祭祀上舞乐的职责,不染劳役。
裴